张爱玲的生命场

到底是张爱玲,她住过的老房子,珍贵,像昆曲,是她文字以外的拖腔慢板,又比如是宣纸上的墨迹子,原只是一小点,洇开去,成了收不拢的一片,门上的一把长柄钥匙,也会是一个故事。DLE文惺网

上海是张爱玲生命的场域。张爱玲一生的前二十年经历,涵盖了她全部的经验,她整个的写作生涯,就是努力运用她所在房子和街道里面发生过的事情,来解说她的私人世界。DLE文惺网

她的作品几乎都是就地取材,借着生活事实升华为艺术虚构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的弟弟张子静说:张爱玲的作品都是有出处的,在现实中都是有原形的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生活的具体场景和张爱玲作品的关系,犹如胎盘和婴儿。DLE文惺网

拿一本张爱玲的书,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具体的物理空间,这不仅可以拼贴出张爱玲的生活场景,也可以获得研究其作品的钥匙。比如—个片场,张爱玲的书是戏码的旁白,亦是戏码的情节。DLE文惺网

恋父情结和苍凉的底子——张家老宅DLE文惺网

上海康定东路八十七号,一幢民国初年的大房子。先前是李鸿章给自己女儿——张爱玲祖母的嫁妆。就像一本相册,记录了张爱玲家族的太多的回忆。DLE文惺网

台阶。水泥门柱。楼梯设在客厅的中间。客厅是暗的,好像电影院,有旧梦里邀出来的板滞;晴好的天气里,也要点了灯才能看报纸的。客厅中间应该吊枝型水晶灯的地方有一个大铁钩子,那是当年用来挂煤气灯的。在没有电的时代,点煤气灯就算是上等人家了。上海于一八五八年有自来火(煤气)公司,一八八一年七月二十六日,上海公共租界电灯公司试行发电,上海开始使用电灯。这个钩子像树的年轮,泄露了自己的年龄。DLE文惺网

一九二?誘年,张爱玲在这个宅子里出生。谢天谢地,是在一个有光的年代里了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把自己的青春卖在这里。DLE文惺网

这栋老宅给了张爱玲一个死穴:永远都没有解开的恋父情结。DLE文惺网

老房子里,没有母亲,除了佣人就是父亲了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看上去也是很享受这样的家庭格局的。DLE文惺网

父亲一个人的时候是喜欢她的,给她批改作文、诗词,讲亲戚之间的琐屑,带她去喝咖啡,买糕饼。坐在父亲的屋子里,可以是一个下午。这时候,张爱玲喜欢鸦片的雾气,喜欢雾气里的阳光。DLE文惺网

——真正的父女相依为命的图景。DLE文惺网

后来有了继母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姑姑把父亲再娶的消息告诉了张爱玲。一直潜伏着的恋父情结夸张地表现出来,她恨不能把继母从阳台上推下去。DLE文惺网

继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。继母孙用番的父亲是孙宝琦,做过民国总理,在上海做寓公的时候,杜月笙也是买他面子的。DLE文惺网

继母是夺走了父亲的人。DLE文惺网

因为住校,张爱玲和继母也还敷衍得过去。但心里那个结是一个死结,以张爱玲的性格,不可能解开,只有鱼死网破。DLE文惺网

到了一九三八年,和继母的口角,演变成了一场个人命运的颠覆。DLE文惺网

父亲把张爱玲关在一楼的一间屋子里。DLE文惺网

张家的老房子,原本有一个很大的花园,里面种了许多的树木和花草。寂寥的夜里,草木纠缠在一起,在暗的地方生发出一片无可名状的模糊和暧昧,天一亮则不见了,好像狐仙居住的场所。关张爱玲的屋子,离马路很远,她曾经大喊大叫,疯了一般地大哭,想引起外面巡警的注意,然而枉然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的父亲对张爱玲的感情也很复杂。张爱玲是他自己的女儿,亦有才华,但是在性格上太像母亲。父亲是把对前妻的恨迁移到了张爱玲的身上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是懂得这些的,她在潜意识里把自己的不幸的一部分归咎于母亲的离家出走。而对父亲始终是有幻想的。DLE文惺网

她在《茉莉香片》里写道:“凭什么传庆要受这个罪?……屏风上又添了一只鸟,打死他也不能飞下屏风去。他跟着他父亲二十年,已经给制造成了精神上的残废,即使给他自由也跑不了了。”DLE文惺网

张爱玲跑出了父亲的旧的家,但是在心理上从来也没有离开过。她和她的父亲就像是一对又爱又恨、不得不分手的情人,一直耿耿于怀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在《海上花》译后记里说:“在心理上,小女孩子会不自觉地诱惑自己的父亲。”无奈父亲娶了另外的女人,所以她只好像《心经》里面的小寒离家出走。DLE文惺网

一九四八年,张爱玲的母亲最后一次回国,想带张爱玲出去。张爱玲选择了在上海和姑姑在一起。母亲凄凉地一个人走。一九五七年,母亲客死在英国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不要母亲这样的人生,但是她的命运的密码早在童年的时候,就已经被输入进了她的体内。她注定了和母亲一样,一个人,孤独地去,孤独地死。性格即是命运。谁也逃不脱的。DLE文惺网

再说父亲这里。张爱玲被父亲关在一个屋子里,终日里,计算着逃跑。不大喜欢运动的人,竟然练起身体,也许觉得逃跑是需要体力的。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,张爱玲闪出了自家的铁门,揣了一颗忐忑的心,坐上黄包车,逃去了母亲那里。她在那个旧家的生涯自此结束了。DLE文惺网

从此,这个旧家将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了。以往的经历充满了杀机,静静地躺在张爱玲的血液里,等到有了出口,便淋漓地渲泄出来。DLE文惺网

一九三八年是一个界碑。解读张爱玲的作品,这段生活,这栋老宅子是张爱玲的前身。她后来的写作,其实都在咀嚼、吞吐、反复涂写和利用这个前身。比如被父亲关押的这一节,张爱玲就涂抹了许多次。DLE文惺网

甚至于在张爱玲最后的小说《同学少年都不贱》里,晚年的张爱玲仍然无法挣脱父爱失却的苦痛,她利用小说里的人物,再一次展览了自己的伤口。张爱玲的这个前身如同魂灵的头,永远潜伏在张爱玲的血脉里,时不时便要跑出来敲打张爱玲的肉身。DLE文惺网

就像《多少恨》里面的家庭教师家茵,没有母亲,父亲则无时无刻地环绕在女主人公的身边。《多少恨》里,张爱玲把自己最后一次见父亲的心情很细致地写了出来,并且把父亲吞了弟弟银行里公款的事情也演绎在了小说里。写起父亲来,有亲情,有无奈,有厌恶,但是不绝情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在二十三岁时写《心经》。《心经》里面,小寒爱上了父亲,一开始还是藏在心里,后来就不顾了,逼向父亲。父亲有心无胆,只是回避,小寒索性拿出毁灭的性格,全盘地对母亲讲出来。DLE文惺网

她对母亲说:“你早也不管管我,你早在哪儿做什么?”DLE文惺网

虽然是小说,张爱玲到底年轻,写着写着,动了感情,把自己也卖了出去。DLE文惺网

想念在上海的日子——开纳公寓DLE文惺网

“不久我母亲回到上海来了,就先为舅舅家找了位于开纳路明月新村的房子;她和我姑姑则搬进明月新村对面一家较小的公寓里租住。我母亲那年回上海,主要的是设法让我姐姐去英国读大学。平日没事几乎每天回我舅舅家吃晚饭、聊天。”DLE文惺网

——张子静《我的姐姐张爱玲》DLE文惺网

张爱玲从父亲那里逃了出来。那时节,已将近阴历年底了。张爱玲的母亲和姑姑住在开纳路(武定西路)上的开纳公寓。这是一栋四层楼的公寓,一梯两户,门上有玻璃,类似现在的猫眼,可以很方便地看清来客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逃到开纳公寓。DLE文惺网

第二天,弟弟也来了,腋下夹着一双旧报纸裹了的球鞋。妈妈说:姐姐的学费已经很贵,也很难负担,你来了,我是断断无力了的,你还是回去吧。DLE文惺网

弟弟走了。张爱玲看着弟弟的背影,心里是悲凉的。母亲花了很贵的学费给张爱玲请了一位犹太教师补习英语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看见母亲为自己牺牲很多,而且也怀疑这样的牺牲是否值得。张爱玲自己也是怀疑的。她常常一个人在公寓的屋顶阳台上转来转去,在未成年人的自夸和自卑里受着煎熬。这时候,母亲的家不复是柔和的了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的母亲和张爱玲的舅舅是一对孪生子,感情很好;姐姐住开纳公寓,弟弟一家就住在了对面的明月新村。舅舅对张爱玲也另眼相看,肯花时间给张爱玲讲家族的故事。张爱玲的小说他也是关注的。舅舅生活上的细节、原本书桌上散淡的文房四宝,基本如此,看惯了的。经过张爱玲的笔丝丝缕缕描写出来,被特写化了,好像一根寒毛,放在了显微镜下,成了吓人的东西。舅舅不高兴了,然则也仅限于不高兴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说:“在上海我跟我母亲住的一个时期,每天到对街舅舅家去吃饭,带一碗菜去,苋菜上市的季节,我总是捧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,里面一颗颗肥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。在天光下过街,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,小粉红花,斑斑点点暗红苔绿相同的锯齿边大尖叶子,朱翠离披,不过这花不香,没有热呼呼的苋菜香。”DLE文惺网

把一碗寻常的苋菜写得如此绚丽多姿,可见得是真的想念在上海的日子的。DLE文惺网

还有一次,姑姑忽然很高兴,因为张爱玲想吃包子,便用芝麻酱做馅,捏了四只小小的包子,蒸了出来。包子上面皱着,看了它,张爱玲的心也皱了起来,一把抓似的,喉咙里一阵阵哽咽,东西吃下去也不知有什么味道,只还是笑着说好吃。DLE文惺网

这件事,张爱玲不忍想起,又愿意想起。DLE文惺网

开纳公寓有一个花园,夏日里,茂密的树叶爬出墙外,悠然地垂落在午后的阳光下。园子里的井,闲置的姿态里有怀旧的意味在里面的。公寓的顶楼是一个硕大的阳台,梅雨季节以后,公寓里的佣人们抱了主人家的被子、毯子来晒,顺便说一些家长里短。公寓的独门独户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,然因了佣人的关系,便也知道了别人的一些隐秘。DLE文惺网

那日去开纳公寓拍照,想要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,前前后后遇见了几个住户,都是很好的气质,但是警觉,拒人于千里之外。他们对张爱玲是一点不知的。DLE文惺网

成名,最初和最后的爱——爱丁顿公寓DLE文惺网

张爱玲和姑姑住得最长久的公寓—— 一九三九年在五十一室,一九四二年以后在六十五室。 她们搬出去,又搬回来,可见对这个公寓是钟情的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在这个公寓里面完成了小说《倾城之恋》、《沉香屑——第一炉香》、《沉香屑——第二炉香》、《金锁记》、《封锁》、《心经》、《花凋》,还有,与胡兰成秘密结婚。DLE文惺网

胡兰成这样描写张爱玲的住宅:“她的房里竟是华贵到使我不安,那陈设与家具简单,亦不见得很值钱,但竟是无价的,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几乎是带刺激性。”DLE文惺网

老作家周瘦鹃说:“我便如约带了样本独自去那公寓,乘了电梯直上六层楼,由张女士招待到一间洁而精的小客厅,见了她的姑母,又指向两张照片中一位丰容盛髻的太太给我介绍,说这是她的母亲,一向住在新加坡,前年十二月十八日以后,杳无消息,最近有人传言,说已到印度去了。这一个茶会中,并无别客,只有她们姑侄俩和我一人,茶是牛酪红茶,点是甜咸具备的西点,十分精美,连茶杯和点碟也都是十分精美的。DLE文惺网

有的时候,听见卖臭豆腐的人在隔壁弄堂叫卖,张爱玲也会急急地提上鞋子,乘了咯咯吱吱的电梯下来,去买臭豆腐。臭豆腐是用稻草绳穿着的,要沾了辣酱才好吃。辣酱越多越好,因为那是免费提供的。DLE文惺网

后来成为张爱玲姑夫的李开第说:“我常去那里看她们。一次,我在公寓门口遇到爱玲,我说,怎么了?爱玲说,姑姑叫我给您去买臭豆腐。那个时候,张爱玲已经蛮红了。”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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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丁顿公寓的阳台是意大利风格的,它利用转角处理了建筑的光线变化。 DLE文惺网

张爱玲性情孤僻,不喜欢应酬,公寓的阳台是她与世界联系的最清雅的方式。DLE文惺网

爱丁顿公寓里是有过爱情的。 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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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兰成在南京无事,翻到一篇《封锁》,笔者张爱玲。胡兰成才看得一二节,便不觉地将身体坐直起来,细细地把它读完一遍又读一遍。见了胡金人,胡兰成叫他也看,他看完了赞好,胡兰成仍于心不足。胡兰成去信问苏青,这张爱玲究是何人?DLE文惺网

苏青回信只答张爱玲是不见人的。问她要张爱玲的地址,她亦迟疑了一回才写给胡兰成,是静安寺路赫德路口——常德路,一九二号公寓六楼六十五室。 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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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去看张爱玲,果然不见。只得从门洞里递进去一张字条,因胡兰成不带名片。 DLE文惺网

又隔一日,午饭后张爱玲却来了电话,说来看胡兰成。DLE文惺网

日本女作家柳美里童年时常遭父亲的毒打,五年级的时候她和母亲离家出走。这样的身世,一样地无法回避一个致命的心理症结——恋父情结的可能性。 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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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美里憎恨父亲,却又因为失去父亲而怀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怀。后来,她只跟四十五岁以上的男子交往,或者只能跟四十五岁以上的中年男子建立异性关系。她说:中年男人令我有乡愁感。 DLE文惺网

张爱玲的情爱历程和作品也是如此。 DLE文惺网

一次路上,遇见胡兰成的一个情人,这个情人当面羞辱张爱玲。张爱玲居然可以忍。DLE文惺网

张爱玲知道胡兰成在外面有别的女人,也不跟他闹,只是静静地请他做选择。胡兰成以为张爱玲不在乎。胡兰成是没有人格底线的,他哪里懂得张爱玲内里的清高、自持和尊严。张爱玲其实是很痛苦的。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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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无可救药地爱上汉奸胡兰成,也就是再一次跌入恋父情结的泥坑。她那缺乏父爱的心灵需要胡兰成这样上了年纪的男人来慰藉,所以注定了是不圆满的。 DLE文惺网

张爱玲抛弃自己一贯孤高的姿态,留胡兰成在爱丁顿公寓住,也是不避嫌疑地与胡兰成同进同出。通过和中年男人的关系,来补偿父亲的缺席。 DLE文惺网

女性比较典型的恋父的模式是:从朦胧隐晦地暗示到实际行为,从纯粹的倾慕依赖,到以性来颠覆父权,这其间充满了无限复杂深厚难测的层次。DLE文惺网

比如小说《茉莉香片》,尽管张爱玲在这部作品里写的是一个男人传庆,但是底子里还是写自己。是忍不住地不可控制地把笔伸向了自己的生活。 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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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庆本来是可以和他的同学——美丽善良快乐的丹珠相爱的,但是传庆因为自卑压抑和嫉妒,竟疯狂地去伤害无辜的丹珠。 DLE文惺网

这部小说进一步坦露了张爱玲恋父的深层情感。 DLE文惺网

无论是传庆的父亲还是丹珠的父亲,张爱玲都以怀念叹息温柔的情感在描写、在叙述。而传庆的家几乎就是张爱玲父亲家的再现。 DLE文惺网

一九四六年十一月,东躲西藏的胡兰成悄悄回到上海,在爱丁顿公寓住了一个晚上。当时,他们的感情已经处于决裂边缘。第二天清晨,胡兰成去张爱玲的床前向她道别,俯身吻她。她伸出双手紧抱着他,泪水涟漪,哽咽中叫一声“兰成”,就再也说不出话来。就像《金锁记》里的长安:“她隔得远远的站定了。只是垂着头。……没有话——不多的一点回忆,将来是要装在水晶瓶子里双手捧着看的——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爱。” DLE文惺网

张爱玲说:“我将只是萎谢了。”DLE文惺网

与胡兰成的初次相遇——美丽园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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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丽园原先是德国乡村俱乐部的别墅。后作为敌产没收。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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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兰成住在二十八号。DLE文惺网

这里是张爱玲第一次见胡兰成的地方。DLE文惺网

柯灵夫人陈国容说,张爱玲是一个很安静的人,她的安静是要引起别人震动的。这样一个安静得不得了的女子和清高得不得了的女子,居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滔滔不绝,一坐一个下午。等到胡兰成送张爱玲走到弄堂口的时候,张爱玲已觉得自己变得很低很低了。那一年,张爱玲二十三岁,胡兰成三十八岁。相见恨晚。 DLE文惺网

张爱玲与外界少往来,她惟常到炎樱家里,虽与胡兰成一道她也很自然。胡兰成在美丽园的家里她也去过几次,但只住过一晚。 DLE文惺网

因为那里住了胡兰成的侄女和胡兰成前妻的孩子。DLE文惺网

胡兰成逃匿在温州,张爱玲在前去探望前,又来这里,问胡兰成的侄女胡青芸要不要给胡兰成带什么东西。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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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青芸依旧住在上海。往事不愿提起。因了这些个往事,她很吃了一些苦的。DL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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