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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没有哭。她对自己说:“葵花不哭。”rrV文惺网
几个阿姨就一直守候在她身旁。她们或是用手轻轻掸去她衣服上刚沾的灰尘,或是用手抚摸着她的头。有个阿姨发现她的耳根旁有道淡淡的泪痕,就去河边,用手帕蘸了点儿清水回来,细心地将那道泪痕擦掉了。rrV文惺网
面对着大麦地人,几个阿姨用目光诉说着:“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!”rrV文惺网
老槐树下,早聚集了很多人。rrV文惺网
“在哪儿呢?在哪儿呢?……”很多人还在往这边走。他们一边走,一边嚷嚷着。但他们一旦走到老槐树下,看到葵花这小小人儿时,像被什么东西镇住了一般,立即鸦雀无声。rrV文惺网
人越聚越多,男女老少,站了满满一场地,仿佛赶集似的。与赶集不一样的是,这里没有喧哗,最多只有小声的嘀咕。rrV文惺网
望着这么多人,望着这么多厚道而善良的面孔,葵花会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,觉得今天很热闹。她抬起头来,羞涩地看着这些人。一时间倒变成她看别人了。但,不一会儿,她就会突然地记起她今天坐在这石碾上,是干什么来了。那时,她就会将头低下去,用眼睛看着自己的脚——脚上穿着新鞋新袜,是阿姨们买的。rrV文惺网
老槐树的叶子,已被秋风吹黄。风大些时,就会有几片落叶飘下来。有片落叶掉在了葵花的头发上,站在她身旁的阿姨,就低头用嘴去吹这片落叶。她的头发在那股小小的气流下,就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。葵花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头上,当阿姨用嘴去吹时,她缩起了脖子。这一小小的动作,被在场的人看到了,更生了怜爱之心。rrV文惺网
坐在石碾上,有时,她会忘记了周围有这么多人,当自己就是一个人坐着。她会想起爸爸。她又看到了葵花田。她看到爸爸就站在葵花田里。这时,她的眼睛眯着,仿佛是在阳光下。rrV文惺网
人们谁也不说话。rrV文惺网
太阳越升越高,秋天的太阳又大又亮。rrV文惺网
谁家也没有表示希望领养葵花。rrV文惺网
大麦地的大部分人家,都不缺孩子。新鲜的空气,明亮的阳光,新鲜的鱼虾和高质量的稻谷,使这里的女人都特别能生养孩子。一生就是一串,若按高矮走出来,看上去就像一列火车。rrV文惺网
“朱国有结婚好几年了,还没有孩子,他家应当领养这小闺女。”rrV文惺网
“谁说啦?他老婆已怀上了,肚子都挺老高了。”rrV文惺网
“还有谁家只有儿子没有闺女的?”rrV文惺网
于是,他们就一户一户地分析着。其中有一户,是嘎鱼家。嘎鱼家就嘎鱼一个小子,看样子,他妈妈也不会再生了。而且嘎鱼家是大麦地最富的人家。他家祖祖辈辈都养鸭,他家具有大麦地任何一户人家都不具备的财富。然而,嘎鱼家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老槐树下。rrV文惺网
人们看到了青铜一家人。青铜家就青铜一个男孩,而且还是一个哑巴。但,谁也没有去想他家能否领养葵花。因为青铜家太穷。rrV文惺网
青铜一家人都看到了葵花。一头银发的奶奶,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。人挤来挤去的,很难站得住,但奶奶拄着拐棍,却就是站在那儿不动。rrV文惺网
葵花看到了奶奶。以前,她没有见过青铜的奶奶,现在是第一次见到,但却觉得她像在哪儿见过了。奶奶看着她,她也看着奶奶。她觉得奶奶的头发非常非常好看。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头发,一根一根的,都像是银丝。风吹来时,这些银丝在颤动,闪着亮光。奶奶慈祥和蔼的目光,在她的脸颊上抚摸着。她仿佛听到了奶奶颤抖的声音:“别怕,孩子!”奶奶的目光,无声地牵引着她。rrV文惺网
不知是什么时候,奶奶转身走了。她要在人群里找到儿子、媳妇与孙子。她好像有话要对他们说。rrV文惺网
已近中午,也没有一户人家出来表示愿意领养葵花。rrV文惺网
村长有点儿急了,在人群里走来走去,一边走,一边说:“多好的一个闺女!”rrV文惺网
后来他才知道,正是因为大麦地的人觉得这闺女太好了,才忧虑起来。很想领养一个孩子的人家,看过葵花,就走到人群背后叹息:“没有这个福分呢!”他们觉得,这么好的一个闺女,得对得起她。而大麦地是个穷地方,家家日子都不富裕。谁都喜欢这个闺女,太喜欢了!正因为如此,大麦地人倒没有一户人家敢领养她了,他们怕日后委屈了她。rrV文惺网
陪着葵花的几个阿姨,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有人家走出来。看看太阳已到头顶,她们几个转过身去,一边流泪一边说:“我们走,我们轮流养着,它大麦地谁家要,我们也不给了。”但却没有走。她们要再等一等。rrV文惺网
葵花的头,垂得更低了。rrV文惺网
村长看到了青铜一家人,走过来说了一句:“你们一家人倒都是好人,这孩子到你们家最合适不过了,可你们家就是……”他没有将“太穷”两个字说出口,摇了摇头走了。走过青铜身边,他用大手在青铜的头上,非常惋惜地抚摸了几下。rrV文惺网
一直蹲在地上的爸爸,过了一会儿,站起身来说:“回去吧。”rrV文惺网
一家人都不说话。奶奶记着村长的话,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葵花。除了青铜,一家人都想早点离开老槐树。爸爸见青铜站着不动,过来拉了他一把。rrV文惺网
一旁吃草的牛哞地一声长鸣。rrV文惺网
老槐树下,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。他们掉过头来时,看到青铜一家正在离去。这正午阳光下的一幕,留给大麦地人一个深刻的印象:奶奶颤颤巍巍地走在前头,接下来是妈妈,再接下来是爸爸——爸爸用力抓着显然不愿离开老槐树的青铜的一只胳膊,走在最后的青铜牵着牛,那牛不肯走,常用前蹄抵着路面,将身子向后倾着。rrV文惺网
葵花看着青铜一家渐渐远去,泪水顺鼻梁而下……rrV文惺网
人渐渐散去时,嘎鱼一家出现在了老槐树下。rrV文惺网
整个上午,嘎鱼父子俩都在远处放鸭。rrV文惺网
一家人在离石碾丈把远的地方站着。晒得黑不溜秋的嘎鱼,不时地瞟一眼父母的眼神与脸色。他觉得,父母对葵花似乎挺喜欢,一副动了心的样子。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兴奋,朝葵花笑嘻嘻的。rrV文惺网
嘎鱼的爸爸抬头看了看太阳,对嘎鱼耳语了几句,嘎鱼转身跑了。不一会儿,他又跑了回来,一手抓着一只煮熟了的鸭蛋。rrV文惺网
妈妈示意嘎鱼把这两只鸭蛋送到葵花的手上,但嘎鱼不好意思,把两只鸭蛋放到了妈妈的手上。rrV文惺网
妈妈走过去,弯腰对葵花说:“闺女,都中午了,肚子饿了吧?快把这两只鸭蛋吃了。”rrV文惺网
葵花不肯接下,将手放到身后,并摇了摇头。rrV文惺网
妈妈就将鸭蛋分别放到葵花衣服上的两只口袋里。rrV文惺网
嘎鱼一家人,后来就一直站在老槐树下。偶尔走过几个人,嘎鱼的父母就会与来人嘀咕一阵。嘀咕一阵之后,就又会再度站在那里去观看葵花。不知不觉之间,他们离葵花越来越近了。rrV文惺网
原来站着的几个阿姨,也在石碾上坐了下来。她们想再等一等。rrV文惺网
青铜一家人回到家,都默不作声。rrV文惺网
妈妈将饭菜端上桌后,没有一个坐到桌前的,妈妈叹息了一声,也走开了。rrV文惺网
转眼间,青铜不见了。妈妈就出门去找他,路上遇到一个孩子,问:“看见青铜了吗?”rrV文惺网
那孩子一指青铜家东边的一条河:“那不是青铜吗!”rrV文惺网
妈妈掉头一看,只见青铜坐在河中心的一根水泥桩上。rrV文惺网
几年前,这里本打算造一座桥的,刚打了一根水泥桩,因为资金的问题,就又把这计划撤消了。打下的一根,也没有拔,就孤零零地留在了水中。一些水鸟飞累了,常在上面歇脚,因此这水泥桩都是白色的鸟粪。rrV文惺网
青铜驾一只小船靠近水泥桩,然后就抱着它爬了上去。他故意没有将小船拴在水泥桩上,等他爬到水泥桩的顶端,小船也早就漂远了。rrV文惺网
四周是水,高高的一根水泥桩。青铜坐在上面,就像一只大鸟。rrV文惺网
妈妈看罢,就回去叫爸爸。爸爸上了已经漂到岸边的小船,将它撑到水泥桩下,仰起脸来叫着:“下来!”rrV文惺网
青铜动也不动。rrV文惺网
“下来!”爸爸提高了嗓门。rrV文惺网
青铜看都没有看爸爸一眼。他以一个固定不变的姿态坐在面积极其有限的水泥桩的顶端,目光呆呆地望着河水。rrV文惺网
不一会儿,就聚来不少围观的人。那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,围观的人,不少手中还端着饭碗。rrV文惺网
这是大麦地初秋时节的一道风景,一道奇特的风景。青铜经常给大麦地制造这样的风景。rrV文惺网
河水晃动着,青铜投在水面上的影子,梦幻一般,一会儿大一会儿小。rrV文惺网
爸爸火了,举起竹篙威胁着:“你再不下来,我就用竹篙揍你了!”rrV文惺网
青铜根本就不理会爸爸。rrV文惺网
妈妈在岸上喊着:“青铜,下来吧!”rrV文惺网
爸爸见三番五次地呼喊他下来而他就是固执着不肯下来,便急了,用竹篙去推他的屁股,想将他掀到河里。rrV文惺网
青铜早有了准备,一边用双手死死抱住水泥桩,一边又用双腿死死夹住水泥桩,人就如同长在了水泥桩上一般。rrV文惺网
岸上有人感叹:“你别说,这还得有一番功夫。放在一般人,能在上面坐一刻,就算不错了。”rrV文惺网
“你就死在上面吧!”爸爸无可奈何,只好将船撑到岸边,气呼呼地爬上岸,牵着牛耕地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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