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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真实乡村的小说:《回家》

时间:2016-10-12 22:30:41  来源:长江文艺  作者:桂山王雄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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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二十二岁以前,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儿。我像一棵草一样,与东沟为伴。这个山沟养大了我,可我常常望着周围巍峨的大山发愁。我的眼里除了是山上山下的庄稼,也只有我父亲、我母亲。庄稼,大概是因为每天一推开堂屋门就能够看到,太熟悉了就没得啥感觉了。哦,我父亲、我母亲呢?我天天在他们的面前晃,该怎样就怎样,所以也感觉不到他们爱不爱我了。pZe文惺网

 

我一直想逃离东沟,逃离这个让我产生不了青春激情的小村庄。后来,我到了城里打工。其实,在我外出打工时我的年龄已经是别人结婚生娃子的大龄了。山里人结婚早嘛,岁数过了二十,就是大龄。可这个时候我还没有谈过恋爱,也就是一个村姑在城市游荡,单纯得可怕,活生生的生活又把这种单纯打磨得有棱有角,使我还不满三十岁就有了沧桑感。我先后做过多种工作,餐馆服务员、保姆、电脑组装工……有了经历,顺便写了几本书,被人称为“作家”了。媒体在报道我的时候,还要在“作家”的前面加上“农民工”三个字。“农民工作家”从此成了我的外衣,我走在哪儿都披着。从南到北,从北到南,我走得太累了,心也丢了,忽然回头发现,东沟才是我最为牵挂的地方。pZe文惺网

我急切地渴望回到东沟。我还能够像从前一样依在东沟的怀抱里么?像我这样还没有修炼成“齐天大剩”的人,早已是东沟人眼里的怪物了。我父亲、我母亲也张口闭口向我要一个女婿,我偏偏带不回去一个男娃子给他们审查。因此,我与东沟的距离越来越遥远。我开始梦见那里的庄稼,那里的山,也开始理解已经去世的豌豆奶。pZe文惺网

豌豆奶是我奶奶。我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个有故事的奶奶。隔着辈分,我和她的情况不同,相同的是我作为一个大山女儿,回家的路变得艰难起来,豌豆奶作为一个大山女儿,她回家的故事催人泪下,带给我人生思考。pZe文惺网

那年,我只有二十岁。豌豆奶回到了东沟。她上了我家的院子里,东张西望,神色慌张,随着她那皱纹沟沟儿散出来的笑,她用手抹了一把湿浸浸的眼睛。我站在房檐,正盯着这位陌生的老婆婆看,我父亲走向了她。我父亲也半头白发了,可他见了老婆婆的样子,完全愣着了。pZe文惺网

你是……娘?我父亲又自己推翻自己,不不不,我老早就没娘了。你进屋坐!他一脸冷淡。她就像—个做错了事的小娃娃,跟在了我父亲的屁股后面。她的拐杖在手里颤抖,猴着腰,走得很慢。进了屋,我父亲指指椅凳说,坐!她才坐下。pZe文惺网

我父亲把我叫到跟前,说这是你豌豆奶。我父亲不说是我奶奶,但我听说过我奶奶叫马豌豆。听说的我奶奶马豌豆是一个漂亮、个性特别的女人。pZe文惺网

我父亲又朝我偏了一下头说,这是红红。她的眼睛亮亮儿的,说没看见就长成大人了。我父亲的声音高了,你是没见过,你都不要你的娃子了,哪看得见孙子孙女!她低垂着眼睑说,是我对不起你们。我没……没脸,可我想回来,想得很。pZe文惺网

我奶奶马豌豆曾经抛下我爷爷和她的儿女,跟了另外一个男人去了枣阳。那个漂亮而个性特别的女人,就是眼前的这位老婆子?她一个老人家从枣阳回来,一路上不容易。我虽然没有去过枣阳,可听说枣阳到我们东沟得走两天,要转三四趟车,坐了火车转汽车。我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。在递她茶时,我考虑着,真的要叫她一声豌豆奶?只叫“奶”行不?打小,我的口中就缺“奶”这个词。她说,你就叫我豌豆奶,叫我老马也行。pZe文惺网

她接着问了我爷爷,突然提出来要去坟上看他。我父亲说,他睡在地下很安宁,跟你没有关系了。这句话挺伤人的,也就是我父亲把她与我们朱家的关系已经扯开了,他打心底儿就不认这个娘。pZe文惺网

她低着头,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。慢慢地,她抽着喉头,抽着鼻子,说,大桩娃,我到底生了你哇。我父亲说,你还记得大桩娃?pZe文惺网

我们东沟太小,地处秦地的腿脚上,这沟的沟底一高一底的,从沟底看上去,山几乎挨着天了。在东沟口有一条河,河那边是西沟。她是西沟人。西沟与东沟的风哨坡隔河相望。我爷爷就埋在风哨坡上。我爷爷死的时候,他说他要在风哨坡上看着豌豆有一天从西沟回来。我奶奶马豌豆离家时只说她回西沟一趟,我爷爷当时信了,信了一辈子。pZe文惺网

我在她回来的第三天带她上了风哨坡。那天,我父亲出东沟了。我父亲可以拒绝她,我却无法拒绝她那乞求的眼神。pZe文惺网

风哨坡是神秘的。下半坡的老树林葱葱郁郁的。树的种类很杂,橡子树、花檀树、大柳树、野杏树、馍馍叶树都有。树与树挽着手腕儿,亲着嘴儿,就像母亲们,树叶子全是母亲们生的娃娃,密密麻麻的树叶子,形成了半坡黑深深的林。这里是个风口,风吹来时格外大,像树娃娃们在吹口哨,一声接一声,悠悠的。一年四季,口哨声不断。所以,就叫风哨坡。pZe文惺网

树林中间有一条石路。石路很窄,一个石块接着一个石块斜铺上去。上半坡的庄稼地。那庄稼地的苞谷穗儿已经白壳了,秋的气息扑面而来。pZe文惺网

我扶着她穿过苞谷地,到了坡顶。埋我爷爷的位置原来是荒地,有一间屋子那么大的一块地已长满了杂草,狗尾草、白茅草、地黄根、蒙头花、野菊花、打碗碗花、刺狗牙长得很肥,还有三棵大柏树守着坟。我爷爷睡在中间,风吹着杂草地、吹着大柏树,吹着他的坟房子,吹出了口哨声。pZe文惺网

她站在坟前愣着。烧了几张火纸后,她趴在坟头哭起来了。老朱,我回来啦,来看你啦。她颤抖着嘴,絮絮叨叨的,你一定恨我,你是个好人,是我对不住你……pZe文惺网

豌豆八哥的叫声传来了:pZe文惺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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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秋天里,很少能够听到豌豆八哥的叫声。这种杜鹃鸟,虽然很难发现它落在哪里,叫声却透露着祥和的信息。然而此时,在风里,听起来有着说不出的哀伤。pZe文惺网

风,是黄的,张着大嘴巴,黄了半山坡,半边天。pZe文惺网

她哭哭停停,坐下来,坐在杂草丛中,她把手伸向盛开的打碗碗花,摘了一朵紫花,放在鼻前嗅着。她又把头凑向白茅草,磨擦了一下脸,双手拔掉了一蔸儿。她伸出舌尖儿,舔着茅根。然后,她用双手去挖草丛里的土。她挖了一捧泥巴土,双手贴着胸脯捧着,又呜呜哭起来。pZe文惺网

她哭着说她在外头想呀,想大桩娃他们兄妹几个,想这里的一根草,一把土。东沟和西沟都是的她的家……哭哭,她又笑,笑着说,这不是已经回来了,老朱睡在风哨坡可真好,眼亮。说到这儿,她打住了,好像是在想问题。回来的路上,她也一句话都不说,我跟她说话,她只是嗯了两声。pZe文惺网

我父亲晚上回来后,她正式说出了一个问题:我喜欢风哨坡,以后我闭眼了,能不能也睡上面?pZe文惺网

虽然我家的老祖坟不在风哨坡,但有我爷爷在那儿,那儿也就成了祖坟地。我父亲不但没有理睬豌豆奶,而且知道我已经带她去看过我爷爷后,非常生气。我父亲吼我,你是真不懂事,还是假不懂事?pZe文惺网

我跪在了我父亲的面前,仰着头说,你用鞭子打我吧。pZe文惺网

你以为我不敢打你!他真的找鞭子来了。pZe文惺网

他拿出的鞭子是我太爷留下来的。我太爷土匪出身,这位土匪头子曾经建立大寨朱家寨,霸占整个东沟。为了管理帮会的人,他用钢丝和狼皮做了一条皮鞭,凡犯了帮规的,轻者打十大鞭,重者打五十大鞭,打死。红军来到东沟后,我太爷的团伙被打垮了。他在逃跑中受伤,倒在路边昏睡了两天,被外地一位好心的红军游击队员救起。我太爷本来也是苦娃子,为了不饿饭,不得已当土匪,那位游击队员说服他,打走小鬼子,打倒反动派,全国解放了,也是为了有一口饭吃,过好日子。走投无路的我太爷听在心里,从此,他跟着红军游击队一起干起了革命。听说,他还当上了游击队队长呢,他手下的游击队员有谁不听从组织指挥,他就用起了他土匪般的老办法,打下五大皮鞭。他的皮鞭在东沟是神圣的,有威信的。我还听说我太爷为了把狼皮做成好皮条,用了猎来的两只狼的皮。那灰不溜秋的皮鞭是狼的血换来的,也沾满了人血,能说没有狼性吗?我看着我父亲找出来的皮鞭,眼前浮现着一摊摊鲜血。pZe文惺网

打就打吧,我的头又仰高了一下。pZe文惺网

那一刻,我想起我哥军强是怎么被我父亲打了的。我父亲是狼沟村的村长。他当了十五年村长,工资没多少,没给自家办啥事儿,还倒贴。而且村里谁家的提留款缴不上来,我父亲就把自己的工资先替别人垫上。村财务上没钱,逢年过节,我父亲便从我家拿油、拿盐、拿面慰问五保户。他在村里的声誉很高,也因此受人排挤。村里的一位副村长与他结怨,2003年的大年二十九晚上,副村长带人用竹筒子把我家的瓦房房顶戳了几个窟窿。副村长是西沟的。年后,我哥军强找了几个年富力壮的东沟人声称要去讨个说法,我父亲知道了,用皮鞭把他打了一顿。我哥军强已经中专毕业了,—个大小伙子还挨打,他自个儿心里有想法。另一件事,这年春上,县城一位厂长支援村里扶贫,为狼沟村购买了一批白核桃树苗,我哥军强没有工作,他想多栽种点核桃树苗,可我父亲说树苗是按村里人均几棵分配的,他不同意。我哥军强悄悄跟负责运送树苗的他的一位同学打通关系,树苗运来那天,他首先弄了一板车拉回来。我父亲给他当头泼了一瓢冷水,让他把从哪里拉来的树苗再拉到哪里去。我哥不,于是我父亲的鞭子朝他抽去。结果是,我哥军强把树苗给了别人,第二天,他就悄悄地离家出走了。pZe文惺网

我哥先后两次挨了我父亲的打,而且挨打的时间相隔不到两个月。如果不是他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,能独自出走吗?我等待着他的皮鞭朝我抽过来。在这个当儿,我有个小小的心理需求,渴望我母亲从厨房奔出来,她能够护着我。可是,这不可能的。我哥挨打,她都不拦挡我父亲。我很快放弃了自己的念头,闭上眼睛。pZe文惺网

突然,我被什么撞了。猛睁开眼,豌豆奶挡在我的面前。我父亲的鞭子正打在她的半边身子上。她说,要打就打我,别打红红,是我的错。pZe文惺网

我父亲站在那里不动了。pZe文惺网

你打,只要你认我这个娘,你再打!豌豆奶好像铁了心,只要能够找回母子情,她愿意挨鞭子。我父亲不理她,把鞭子收起来了。pZe文惺网

豌豆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我伸手拉她,她不起来。第二天一大早,她从鸡窝子里找了条草绳子,用草绳子把自己捆了几圈,捆在了院里的大杏树上。她似乎经过一夜的思考,才下定决心这样做的。她叫着我父亲,大桩娃,你用祖上的皮鞭打我吧,我到底做过朱家的媳妇,东沟的媳妇,你替老祖宗教训我,打完了,我还是你娘,我是你娘哇,我好想你再叫我声儿娘!pZe文惺网

她回来的三四天里,虽然吃住在我家,却是不受欢迎的。我父亲不搭理她。一个不被儿子搭理的人,她的心里是什么滋味?所以,她真是疯了,为了找回自己的儿子,自己的亲人,她疯了要这样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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