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故乡

前言：这是一篇写故乡的作文。很有乡土气息的一篇作文。其实好的文章并非要堆砌辞藻，只需要把我们心中所想眼中所见的真情实感写出来就行。读完有没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同身受的感觉?8SS文惺网

2018年6月份，远在贵州铜仁市岑巩县老鹰岩农场定居的舅舅，回来参加小姨妈八十大寿家宴。我与舅舅有了难得的几个小时的相处。几个小时断断续续的闲谈，我读懂了舅舅喜庆外表下的那颗充满疲惫和无奈的心，尤其是谈起我的表妹华妹时，那份沉重和悲凉深深触动了我。听着舅舅的谈话，看到母亲的这些姐弟们个个苍老佝偻的身影，我恍惚回到那童年的故乡……8SS文惺网

外公家的那栋老房子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当时这个院子比较整齐，是比较典型的两正两横太师椅式样的格局。外公家的房子在最上面，两弄四间房子，左手边有四间其他人家的房子，然后是晚外婆和小舅家的两间住房，都是很老的旧房子。有一间是堂屋，后面是灶屋，进门右手边有前后两间内房。这一排房子有七八间。前面那间住房的窗户边挂着一把铜制的唢呐，很特别，在记忆的暗处，有时不经意地发出深邃的光亮。当时我总是偷偷地取下它，把它铜嘴中的那根草管，拔出来又放进去，有时放在嘴里，试了又试，就是不敢吹出声音来，因为在正月里，是不能将唢呐吹响的。8SS文惺网

那时的正月，父母带我们去外公家，总是要在那里住一晚，在外公家和晚外婆家轮流吃饭。那年代农村过年真的好热闹，家家贴红对联，到处是拜年的喜庆的笑脸。舅舅家、姨妈家表兄弟表姐妹有二十多人。儿时有亲戚关系的小孩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情感，大家在一起玩得很疯但很和谐。我们男孩子玩得较多的是捡炮仗。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拜年放炮仗，我们一听到炮仗响就冲过去，边捡还边抢，大胆的将人家没响完的炮仗踩熄抢走。然后将收集来的炮仗玩各种花样，有引线的，就点燃往水中丢，或放在一个什么筒子中、瓶子中点燃，大家好像在比胆量，比技术，比花样。尤其是我们一起把炮仗往水中炸时，那情景就像渡江战役样，惊心动魄。对没有引线的炮仗就摆成各种图型“吓熄熄”，看硝药快速燃烧的样子很是刺激。那份热闹也许只属于那个年代的童年。8SS文惺网

夜晚我们所有的表兄妹与姨妈们都睡大连铺，就是在楼板上垫上稻草，再垫上布单或席子的那种铺，现在的人对那种铺可能有点不屑了，但就是那种连铺成为我们童年最甜蜜的记忆。我们男孩子在睡前会大闹天宫，飞打飞杀，闹得稻草横飞，女孩子就提抗议，她们越抗议，我们越闹，最后总会有人被打了屁股才停下来。第二天睡醒时，发现我们都睡在稻草上，被单早就被踢到楼板上去了。8SS文惺网

华妹是比较文静的那种，她比我小3岁，应该是与我年龄相近的表兄妹中长得较好的，当时也不知道她的长相好在哪里，就觉得看起来五官搭配很协调，尤其是微笑的时候，我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。8SS文惺网

我们在一起玩得比较多，有时她还帮我捉头上的虱子。如果天气比较好，我们还常到院子后里的一口山塘的坝基上去玩，还陪她去放牛到山塘喝水。记忆中冬天比现在冷一些，更象冬天。牛不能在很冷的野外呆太长的时间，喝完水，晒嗮太阳，我们就把它牵回来喂草和豆壳、枯饼之类的饲料。8SS文惺网

童年时光，过得太快，转眼大家都到读初中的年龄，而且到我读初中时就传出要恢复高考了，学校里抓得很紧，初二时我们开始在学校寄宿。这时，有些表兄妹没考上初中，参加了农业生产，开始时参加生产队劳动，评工分，按时出工，后来田土到户，随父母种田土。这时，我们的童年便嘎然而止，大家好象一夜间便懂事了。正月里，大家到舅舅家拜年也没有以前那么整齐、准时了，吃了饭便要匆匆赶回，表兄妹之间男女也不搭话了，以前的那份热闹渐渐地淡了。8SS文惺网

后来，我考上了大学，大家看我便多了一份距离，我也觉得和表兄妹们相处没那么融洽了。记得大三那年寒假，我去舅舅家拜年，与几个表兄弟在后面山塘边打扑克，我的牌水平太差，所以格外专心，不知什么时候，华妹站在我身后，翻动我的头发，冷不丁轻声说了句：“唉，你头上还有虱婆崽。”我当时很不好意思地说：“那是白屑，莫乱讲!”反过身，看到她比我还窘，脸涨红了。当时虽然没有闹翻脸，但我心里很不舒服，好象被人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丑陋，因为她以前是帮我捉过虱子的。现在想来，当时她脸红可能不是因为我讲了她，而是认为自己的行为不太恰当，一个女孩子十六七岁了，怎么去翻弄男孩子的头发了?8SS文惺网

这一次取笑成了我对华妹的最后的记忆。在我大学毕业后第二年春季，舅舅全家搬往贵州铜仁岑巩老鹰岩农场。他们是怎样搬走的我不得而知。当时舅舅听说老鹰岩农场招种植方面专门技术人才，便去那边联系上了，由于老鹰岩那边开出的条件较优厚，所以舅舅便举家搬到老鹰岩去住了。只有大表姐桃姐已嫁，没一同搬去。8SS文惺网

舅舅搬到贵州到今年已有30年。这30年中我有几次想到贵州去都没去成，舅舅家的两个表弟到贵州那边高考都考上大学，之后分到岑巩县工作，都在那边结婚生子，舅舅全家算是在贵州扎了根。他们很少回来，母亲有时一到过年过节总是念起舅舅。头几年我们到小舅舅家拜年总是准备两份礼物，如果看到桃姐在家就将礼物放在桃姐家，算是给舅舅拜年。后来，小舅舅的儿子在外面砌了屋，桃姐家到街上去租房做生意，我们就不再到舅舅家老屋那里去了。8SS文惺网

在十年之前的一个暑假，我到舅舅老屋院子去看了一次，整个院子原来的老屋都已倒塌，院子外面散落着一些红砖瓦房或瓷砖平房，成了典型的空心村。舅舅的屋和小舅的屋，全部成为了废墟，断垣残壁在高于它们的蒿草黄荆中沉寂着，早就没了生气。我在废墟上的水渠边凝视良久，找不出一点童年故乡的痕迹。童年的人和事恍然若梦，眼前的景象成了这梦的底色。有一个声音隔空传来：这就是我童年的故乡吗?久久的呆立之后，我听到了隔空传来的回答：这就是我童年的故乡!我知道了，这褪了色的故乡用它的衰颓证明童年的故乡只属于我们的童年，只属于我们童年的那个时代，因为时间是不会回头的。8SS文惺网

十年来我再没去看过舅舅老屋的废墟。但华妹却不同，我从舅舅的谈话中了解到，我那可怜的表妹竞终生在寻找她童年的故乡。8SS文惺网

听舅舅说，华妹命运不好，生活得很苦。她读了小学之后就缀学了，舅舅搬家到贵州去之后，她也跟过去了，但户口没迁去，在头几年就她一个人回老家住了几次，最初甚至种了舅舅分的责任田。到她二十多岁之后，有人给她介绍老家这边的对象，她想应该同父母在一起，想到贵州找对象。她到贵州去时，贵州那边有人介绍对象，她又觉得不合适，舍不得老家。后来，她因为身体不太好，只有到贵州去住。到贵州那边去之后，她忧郁寡欢，开始有点精神错乱。她在怀化打工时竟然被拐卖给山东省一个打工崽!当年舅舅全家到处找都没找到，还以为她因精神病发作，死在外边了。不想第三年，她和这个山东伢崽带了他们生的不满周岁的儿子回到了贵州。舅舅当时十分气愤，怪他们连电话都不打一个。同时舅舅又觉得很无奈，尽管华妹是被骗去的，但连小孩都有了，最后还是同意他们回山东。8SS文惺网

舅舅了解到华妹那地方是山区，很穷，小伙子都无法找对象，很多人都花钱从人贩子手上买老婆，买了老婆后要打工还账，结果家里更穷。华妹在那边因语言不太通，个性孤僻，有时神经不正常，在那边受了很多委屈，于是总是想回湖南，回贵州。男方怕她回来了就不再回去，就不给她一分钱。后来她精神越来越差，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，就是回湖南回贵州。8SS文惺网

有一回，应该离我去她老家察看那段时间不久，她没有一分钱，就从山东一路乞讨，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回到老家。结果老家没有接纳她，老家房子倒了，只有一片杂草和瓦砾。她在那水渠上呆了一晚，可能明白了时间是不能穿越的道理，童年的故乡已被时间足印所荒芜。她不得已，又花了半个月时间步行乞讨到老鹰岩。到舅舅家时，舅舅已认不出她了。舅舅问她是怎么回来的，经过了哪些地方，她都忘记了，她只记得湖南邵阳四个字。她一边乞讨，一边偷吃路边的红薯、蔬菜、水果，走到哪里，夜晚就睡到哪里。舅舅感动于她错乱的精神深处的一点星火，我知道那就是她童年的故乡。8SS文惺网

她在舅舅家住了不到两个月，又想起山东有三个小孩，两男一女，都还未成年。想起他们，她又要回山东。一边是她从小就叫的爸爸妈妈，一边是从小叫她妈妈正在长大的孩子，一边是自己过去的童年，是她错乱的精神生活的唯一秩序，一边是孩子现实的童年，也许是她无赖的现实生活的唯一慰藉。舅舅没办法，又给她买了去山东的火车票，给了她一些钱送她上火车。看着这样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儿上火车，不知她晓得下火车么，舅舅心里不是滋味，一任老泪横流。8SS文惺网

后来华妹又回过一次贵州。但最近她老想回湖南贵州却回不成了。8SS文惺网

舅舅就是为这事想要我帮个忙。原来舅舅当年迁往贵州时，华妹的户口在老家。老家村干部认为舅舅全家都迁往贵州了，在一次户口整顿时，将她的户口删去了。华妹到山东后，因没户口没办法领结婚证，又因没结婚证无法补录户口。近年来坐火车和长途汽车以及住旅店实行实名制，华妹没有户口，没有身份证，已经无法回老家了。舅舅的意思是要我到派出所请他们帮忙在老家恢复华妹以前的户口。我找到派出所民警，他们都和我很熟，尽管以前的资料一点也找不到了，也相信我，并且开展了相关调查工作。但就是有一点无法办到，补户口必须本人回来和办证民警照合影，证明确有其人。民警没看到人不敢办补录手续，就算民警敢办，县、市局也批不了。然而华妹要回来就得坐车，坐车就得要身份证。华妹，现在50岁了，再象以前那样走两个月路回来怕是不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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