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kew文惺网
中国社会在20世纪的百年中,似乎一直在改良与革命、激进与保守之间震荡。政治上的分化,逐渐kew文惺网
形成了左右两翼的格局。左右两种势力对立激烈,常常使两派及外围的人,忽视了真正的目标应该是什kew文惺网
么。中国的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分野,在于是否承认有一个超乎左右之上的目标,那就是共和理想:kew文惺网
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,建立一个真正自由、民主、繁荣、富强、文明的国家。这是当初推翻满清皇帝、kew文惺网
建立民国的初衷,也是三千年帝制终结后中国政治的新生。这一目标,无论改良还是革命,无论保守抑kew文惺网
或激进,皆达成共识,它是全体国人的共同目标。那么实现此一目标,就是中国最大的政治,超乎左右kew文惺网
之上的政治。kew文惺网
章太炎是民国的创立者之一,一生忠于建立民国的初衷,鲁迅晚年重提章太炎1907年发表在《民报kew文惺网
》上的《中华民国解》,重申它是中华民国的来源,这是鲁迅临终之前极其明确而至关重要的政治表态kew文惺网
。鲁迅一生的奋斗和努力,文艺树人,改造国民性,皆可视作这一超乎左右之上的广义的政治运动。kew文惺网
一个右倾的“封建余孽”的鲁迅易于了解,一个加入“左联”反抗现政权的鲁迅易于了解,一个主kew文惺网
张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的鲁迅易于了解。真正立异的鲁迅,不易了解。kew文惺网
立异的鲁迅,是新价值的创立者。他的生命本位主义、儿童本位主义和个人本位主义,于言论自由kew文惺网
的不懈追求,在中国文化中均是崭新的理念。鲁迅在当代社会的位重名高与他所创立的新价值之被遮蔽kew文惺网
排斥,事实上已然说明鲁迅遭受的误解和被利用的尴尬处境。一种新价值在本土文化中落地生根获得普kew文惺网
遍认同,是困难的事。今天的社会比起百年前,无疑更为开放,跨文化交流亦愈加频繁,我们应比五四kew文惺网
时代更容易接受外来的价值。kew文惺网
二kew文惺网
1926年的国民革命军北伐,社会各界曾经寄予厚望,但主其事者却没有忠于民国的政治理想。孙中kew文惺网
山改组后的国民党,成为一支列宁主义组织原则下依靠武力的革命党,民国于是蜕变为党国,接下来的kew文惺网
“清党”,逼出一个把自己武装起来的反对派。鲁迅对国民党的厌恶,即由于清党,他说:“我一生中kew文惺网
从未见过有这么杀人的。”从1927年起,党国建立,民国即亡。这是章太炎的看法,他遂以中华民国遗kew文惺网
民自居。到了1936年,日寇的全面入侵已箭在弦上,连党国恐也难以保全了。八年抗战,带来历史的转kew文惺网
机,左右两翼由实力悬殊而发展为实力相当,决战不可避免。kew文惺网
鲁迅晚年的左倾,过去的研究者多以为其世界观上的转变是内因,从思想上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阶kew文惺网
级斗争理论,固然有迹可循,但国民党政权压制言论自由禁锢思想的做法,事实上对鲁迅起到了逼上梁kew文惺网
山的作用。鲁迅确是反对派的同路人,虽然两者目标未必一致。鲁迅渴望的是党国之前的民国理念。kew文惺网
新文化运动所推崇的德先生和赛先生,是两种崭新的价值,鲁迅终其一生所立之“异”,所树之“kew文惺网
人”——一种成熟的个人观,也是一种崭新的价值。新价值能否在老社会中落地生根,是检验这个社会kew文惺网
生机和活力的一种标准。kew文惺网
五四那代人的世界主义情怀非常可贵,那是一种世界范围内的见贤思齐。他们把自己在异国他乡见kew文惺网
到的任何美好的价值,皆视为自己的珍爱之物,凡邻人所具,我无不具有,人同此心,心同此理,这里kew文惺网
的人,不仅包括本国本民族的人,亦包括一切人。kew文惺网
五四运动后的半个多世纪,破旧立新、除旧布新、移风易俗成为时代潮流,和旧时代彻底决裂,曾kew文惺网
是年青一代最具代表性的立场。话虽然说过了头,但与社会的巨变是合拍的。应当质疑的不是这一革新kew文惺网
的路线,而是它没能名副其实地做到他们说过的话。破旧立新因此变成了一句空话。人们于崭新价值的kew文惺网
接受是自觉自愿的,而不是在权势的压力之下往旧事物上面贴新标签。kew文惺网
今天的人们不经过重估一切价值这个理性审视的判断,匆忙地颠倒过去的是与非,须知整合传统需kew文惺网
要很高的鉴别力。鲁迅在80年前说过的话,以眼前的现实去对照,并没有过时:kew文惺网
我看中国有许多智识分子,嘴里用各种学说和道理,来粉饰自己的行为,其实却只顾自己一个的便kew文惺网
利和舒服,凡有被他遇见的,都用作生活的材料,一路吃过去,像白蚁一样,而遗留下来的,却只是一kew文惺网
条排泄的粪。社会上这样的东西一多,社会是要糟的。kew文惺网
所谓自由主义传统中的智识分子,其中多少人在做粉饰自我的白蚁行为?所谓新左派的知识分子,kew文惺网
其中又有谁流露出反抗的绝望和对自由的珍惜?kew文惺网
三kew文惺网
“左联”1930年3月2日在上海成立,鲁迅作为12位发起人之一出席了大会,发表了《对于左翼作家kew文惺网
联盟的意见》的讲话(鲁迅在讲话开头便说,“我以为现在,‘左翼’作家是很容易成为‘右翼’作家kew文惺网
的”,当选为“左联”的七名常委之一,当时他们推举鲁迅做委员长或者主席,被拒绝)。此后他多次捐kew文惺网
款给“左联”,出钱又出力,在“左联五烈士”被害之后,撰写《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》kew文惺网
《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》《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》等文。“左联”的六年,恰是鲁迅生kew文惺网
命中的余年,由于左联的存在,鲁迅结识了许多年少的作家和文艺活动家,冯雪峰、胡风、萧军、萧红kew文惺网
、柔石、白莽、丁玲等,与这些人关系比较好;周扬、夏衍、田汉、阳翰笙(“四条汉子”)、徐懋庸kew文惺网
等,与这些人关系相当糟糕。kew文惺网
关于加入左联的动机,鲁迅在给朋友的书信中说得明白:kew文惺网
梯子之论,是极确的,对于此一节,我也曾熟虑,加入后起诸公,真能由此爬得较高,则我之被踏kew文惺网
,又何足惜。中国之可作梯子者,其实除我以外,已无几了。所以我十年以来,帮未名社,帮狂飙社,kew文惺网
帮朝华社,而无不或失败,或受欺,但愿有英俊出于中国之心,终于未死,所以此次又应青年之请,除kew文惺网
自由同盟外,又加入左翼作家联盟,于会场中,一览了荟萃于上海的革命作家,然而以我看来,皆茄花kew文惺网
色,于是不佞势又不得不有作梯子之险,但还怕他们尚未必能爬梯子也。哀哉!kew文惺网
鲁迅于左翼的理解,也与通常意义的党领导下的左翼运动有较大的差别。鲁迅在1936年与美国记者kew文惺网
斯诺的谈话中曾说,“就其本质而言,文艺复兴和提倡白话文的运动,从一开始就是具有左翼倾向的运kew文惺网
动。资产阶级文学在中国从来就没有发展起来,在今日中国,也没有资产阶级作家。”kew文惺网
鲁迅曾说自己因为提倡白话文,所以后来不敢去见太炎先生。有趣的是,章太炎生前最后一次问起kew文惺网
鲁迅,据载是1932年在北平为弟子讲学时一句“豫才现在如何?”大家回答:“现在上海,颇被一般人kew文惺网
疑为左倾分子”,太炎先生听后沉思了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:“他一向研究俄国文学,这误会一定从俄kew文惺网
国文学而起。”章太炎这里用的“误会”二字,看起来他自己的心目中,鲁迅不是左派的了。鲁迅与高kew文惺网
尔基之间,容易被人做文章,两人主要的相似,在于身后的地位,曾经有人在文章中开列出影响过鲁迅kew文惺网
的俄国作家名单,是鲁迅亲自将高尔基的名字去掉。鲁迅从高尔基身上,似乎看到了一位出身底层的新kew文惺网
兴的无产阶级作家的成长和成功,被世界文坛所接纳,但就文学本身而言,他的兴趣在果戈理而不是高kew文惺网
尔基。kew文惺网
四kew文惺网
假如鲁迅活到“反右”或者“文革”,会怎样呢?这个问题是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内心深处长期纠结kew文惺网
未及言明的痛点。问题还可以换成,假如孔子活到了明朝,面对方孝孺被戮,这位至圣文宣王会怎样呢kew文惺网
?朱棣会看他的面子而有所收敛吗?我们相信鲁迅是不会屈服的。鲁迅的骨头硬,狱卒的铁拳更硬,这kew文惺网
两种硬,自然完全不同。kew文惺网
假如借用鲁迅的目光打量他去世以来中国80年的政治,我们会看到什么?这大概是鲁迅说过的最重kew文惺网
要的话罢:kew文惺网
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,是,一要生存,二要温饱,三要发展。苟有阻碍这前途者,无论是古是今,kew文惺网
是人是鬼,是《三坟》《五典》,百宋千元,天球河图,金人玉佛,祖传丸散,秘制膏丹,全都踏倒它kew文惺网
。kew文惺网
鲁迅是生命本位主义者,同时亦是个体本位主义者。他这里所说的生存、温饱、发展,是每一个人kew文惺网
的生存、温饱、发展,是每一个个体不可剥夺的基本人权。它需要宪法观念主张这些权利,需要成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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