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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战胜利的曙光使诗人看到了民族的希望,也对自己个人的生活充满信心,希望他与杨静的关系“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”(《偶成》)。愿望毕竟是愿望,不幸的家庭生活,使诗人倍感他与世界和书之间产生了深深的隔膜。1947年春,他在上海“香雪园”茶室,应几个文艺表年所请,即席吟赋的《无题》诗,就曲折地表达了现实生活,给他的寒心感觉。后来,因生活窘迫,夫妻感情的裂痕加深。1948年末,杨静向戴望舒提出离婚,诗人虽竭力挽回,也无济于事,最后含着眼泪成全了杨静的心愿,协议离婚。两人各带一个女儿,戴咏树归杨静,戴咏絮归戴望舒。他的朋友叶灵凤回忆说:“他在人前一再摇头:死了,这次一定死了!”mAH文惺网
戴望舒是真心爱杨静的,如果不爱,就一定不会在她与情人出双入对时忍辱劝阻;就不会在他们离婚半年后仍照“全家福”深表期望;就不会在他们分手后的信中仍以“丽萍”爱称扬静盼其回首……mAH文惺网
在戴望舒的生命中,不同的女人相同的结局。与他相识的女子,最初个个爱他,以为与他在一起便能享受到所有的浪漫与呵护,哪知他根本是个工作机器,那样毫无情调的刻板生活,最终吓跑了身边的每个女子。mAH文惺网
1949年初,人民解放军胜利的消息频传。曾经蒙受“附日”冤枉的戴望舒决定回到北方。他到北京不久,就被安排到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国际新闻局负责法文科工作,对于这项工作,他十分欣慰,曾向新闻出版总署的负责人胡乔木表示:“决心改变过去的生活和创作方向。”而这时,他的哮喘病已严重到上楼都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。为了更好地工作,他听从医生建议动了手术,但病情并未好转,由于惦记《论人民民主专政》的法文翻译,他提前出院,并给自己打麻黄素针,在家治疗。mAH文惺网
1950年2月28日上午,他照例自己打麻黄素针,为了能早点治好,他加大剂量,注射后不久,心脏跳动剧烈,扑在床上就昏迷过去,等送到医院,已经停止了呼吸。他在病魔和爱情的双重折磨下走完了自己四十五岁的生命历程。小女儿戴咏絮后来回忆说:“父亲死时,我才6岁。我当时是父亲最宠的一个,父亲忽然去世,我感到很害怕,只觉得家里来了许多人,便跑到离家很远的僻静的地方发呆。现在想来真是一场梦,都怪那时太小,什么都不懂,也不知道伤心。”mAH文惺网
命运多舛的戴望舒一直在曲折中行走,当曙光照耀他时又过早离世。卞之琳在悼念文章中说:"望舒的忽然逝世最令我觉得悼惜的是:他在旧社会未能把他的才能好好施展。现在正要为新社会大大施展他的才能,却忽然来不及了。"mAH文惺网
新妈妈是个美人mAH文惺网
1945年8月日寇投降。1946年3月父亲离开香港优越的生活条件,携妻女回到阔别已久的上海。父亲的新妻叫杨丽萍(杨静),她的父亲是宁波人,她的母亲是广东人,她身上兼有两地人的特点与美丽:精致的五官,鲜明的轮廓,一双广东人的大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覆盖着。小巧玲珑的身材,闪着光泽的浅棕色的皮肤,是个美人。她活泼好动的性格使她十分容易与人相熟。父亲朋友见到她无不称赞,父亲也颇为得意。她的名字中有个“丽”字,我母亲的名字中也有个“丽”字,他们在香港生的第一个女儿,父亲也称她为朵朵,直到1946年回沪,在众人面前才将她改为“二朵朵”。叫我“大朵朵”,小的叫昂朵。父亲回沪后除了看望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外,还去看望了我的母亲和她后来的丈夫周黎庵(周劭)。那天我正好在母家,父亲在那里逗留的时间不长,但脸上始终挂着微笑。因为这次拜访,母亲之后一直还讲:我们是朋友。mAH文惺网
父亲只带了简单的行李回来的,有的东西放在了香港没有处理,他那八大箱子的书也留在了香港。有文章说他回沪是为了向组织交代在港时从事抗日文 化工作情况的,我以为不是,因为香港有地下党,并且他的问题夏衍早就出面解决了,并也于1946年2月写出了自辩书。我想他是来想接我和奶奶的。他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,不把自己的担子推给别人。奶奶被自行车撞了以后无法独住了,而在姑妈家又生活得十分艰难。而我已被送到一间有寄宿的学校读二年级,周日只剩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校舍中游走。生母对朋友讲:戴望舒再不来接女儿,我要送给人家了。我不知母给父的信中有没有说这话,但从父亲留下的相册中,可以看到此时的我,脸上再没有了自信和骄傲,只有一丝的忧郁,感情细腻敏感的父亲不会没有看到我的变化,他怎么能舍下女儿不管呢?他回来了。mAH文惺网
有书,有朋友,有安定的生活,但却不长久mAH文惺网
建立一个家是不容易的,尤其是新到一个地方,没有大把的钱,是太难了。我们一家六口先暂住姑妈家,后来搬到孙大雨的祖宅。它在方滨中路,门开出去对面就是城隍庙,那时城隍庙人很少,不热闹。我们住在他家天井旁的侧屋里,这种房子和后来建的石库门房子结构不同,前面的二间侧屋又狭小又长,地上是青砖的,那样的环境我们竟然也住下了,奶奶在那狭小的屋子里开起了货仓,杨阿姨也没有什么怨言。我们三个自然是跳跳蹦蹦地到偌大的城隍庙去玩。mAH文惺网
父亲为人忠厚,待人诚恳,还特别热衷帮助别人。父亲有许多好朋友,在他困难的时候,朋友们总愿伸手相助。不久周熙良介绍他到新陆师范教书,那里提供非常好的住宿条件,每个教授有一套卫生设备齐全的二层独立带小花园的房子。那时的房子是很贵的,文人只能住在阁楼上,这么好的房子自然吸引了许多教授前往。mAH文惺网
房子是日本人留下的, 抗日战争胜利,他们遗下它走了。房子较新,干净。内部是日式的,浴缸是木质的,地上铺的是塌塌米,除了大门和 客厅外,其他的门是纸拉门,二楼有壁柜。我们搬进去时什么也没有带,因为什么也没有,除了沙发茶几,写字台在一楼外,还有一个似五斗柜的柜子在二楼,我们夏天就在这环境中生活。不过父亲的兴致很高,白天在楼下看书,接待朋友,没事就到隔壁的孙大雨家中聊天,到对门的周熙良家中聊天,还常和朋友在小区前的空地上打网球,领着包括奶奶在内的一家六口在后面的空地上种东西,杨阿姨打着赤脚也跟着一起干,我们三个在地里窜来窜去地捣乱。父亲不是农民,却喜欢种地。1938年在香港簿夫林道住时,他也在屋上面的空地上耕耘,是什么吸引了他?是恬静的田园生活?mAH文惺网
天气渐渐凉了,父亲买回了几张床,我和奶奶住在一楼客厅的后面一间,父亲他们住在二楼。这时他的宝贝,八箱书也从香港运来了。他把一箱箱的书打开,上上下下地翻着,满脸满足的微笑,他买来了许多书柜,把客厅的一面墙全占去了,书柜里放满了线装书,四部丛刊就放在那里。有书,有朋友,有安定的生活,这是我父亲最最向往的,我常常会听到他用英文唱“老黑奴”,还有法文歌。mAH文惺网
军统特务找上我家mAH文惺网
胜利之后的日子并不是大家所盼的太平日子。国民政府专制腐败,民不聊生。学生走上街头,父亲也参加到了学生运动中,在他留在上海的最后日子里常有学生到家里来,他还帮学生排朗诵节目。不久父亲消失了,听大人讲他住到了施伯伯家,再后来说他去了香港。几个月后,杨阿姨和两个小妹也走了,剩下我和奶奶和书。热热闹闹的一个家就这样人去楼空了。有一天家里来了两个穿深色制服的男人,问奶奶:戴望舒哪里去了。后来我听说他们是国民党的军统特务。上海的房子紧张,我们家大人又都走了,剩下一老一小,于是不断有人来催我们搬走,后来有人硬是搬进来与我们共住。1948年秋一对夫妇到家把我带上轮船到了香港,我祖母又只好到姑妈家。到达香港后是父亲和杨阿姨来接我的,从旅馆出来,领我到一个小饭馆吃了一顿便餐,便送我到杨阿姨母亲的家里,两个妹妹已经在那里了,父亲没有住那里。这时我才知道,这次回香港他没有能建立起自己的家,没有住处,但他还是把我接到了身边。mAH文惺网
父亲不仅爱书他还十二分地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,他总是千方百计为我们安排他所能给予的舒适生活,但这次实在是走投无路了,就是这样他还是急着张罗我上学的事,为我选了一个好学校,好学校程度当然高,加上香港的英文和文言文本来就深,我的入学考试成绩便可想而知了,但我还是上了那个学校。他又携我们一家五口,手上抱着小妹,到山上联系妹妹上托儿所的事,父亲有病,人又胖,一路的山路走起来是相当吃力的,不过他一声不响。父亲一向注重我们的学业,在上海时他虽每天在楼上看书,但我整天贪玩的事他全知道,吃饭的时候说我,有一次居然把门锁了不让我回家,这哪里就难倒了我,我从窗户爬进了家。父亲虽生气,但在暑假里还是给我交了补课的学费让我去补课。mAH文惺网
文人没有钱,妻子也会离开mAH文惺网
我以为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了,慢慢爸爸会找到房子的,我们又会生活在一起,但事情发展出乎我所料,杨阿姨要和父亲离婚了。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争吵,争执,而且前不久,父亲还将过去留香港的东西变卖了,给我们四个人,一人买一条项链,杨阿姨那条是赤金的也最粗。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的发生是有些迹象的。杨阿姨的母亲对父亲很不满意,讲他不能负担起家人的生活。杨阿姨也讲过,父亲答应她,等大妹到一定年龄的时候同意离婚,他们平静地分手了。我感觉杨阿姨对父亲是有感情的。mAH文惺网
他对妻子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。1938年到香港时,大批内地的 文化人来香港只能住在学士台简陋的房子里,他却千方百计地找到了山上的洋楼,让我母亲有个好住处。跳舞,游泳他都会,但他要读书,就请朋友代劳,朋友都是君子,他们也遵守古言“朋友妻不可欺”。杨阿姨在香港和上海也都有条件很好的住处,她在家无聊,想学声乐,父亲马上就向音专借了钢琴帮她联系学校去上学。但父亲毕竟是文人没有大把的钱,也没有时间陪娇妻,也可能是不“志同道合”,也可能是年龄差距。婚姻的失败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他的感情,使他备受折磨,却也给了他许多灵感,事情总还有另一面。在这里我要补充一点:很多年后,杨阿姨又重新有了自己的家庭,她曾对一位记者讲,我那时年纪太轻,不理解望舒。有了这句话父亲在天之灵可以告慰了。mAH文惺网
既然两人分手了,我和大妹自然不能再住下去,便随父亲住进了叶伯伯(灵凤)家,他们家的房子虽也在山上,但房子却不多,他儿子平时也只能在 客厅里搭张帆布床。我们父女三人就在客厅的地毯上,铺一张薄薄的被子,香港不冷,我们睡在上面挺宽敞,挺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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